第4章

「是一個手工雕刻的筆記本，封面裡夾了張塑封的準考證。」

他隨意擱下手機，發出噠的聲響：

「哦，我想起來了。所以呢？」

「我想要你還給我。」

他撐著下巴看我，故意刁難人，笑得肆無忌憚：

「你送給我了，我為什麼要還給你？」

我想了想：「我買回來也行。」

遲彥盯著我看了一會：「一個筆記本有什麼重要的？」

以遲彥惡劣的性格，我要是告訴他，他更加不可能給我了。

「反正對你不重要，我就想拿回來。你大不了就提條件。」

遲彥嗤笑一聲：「你讓我開條件？」

他緊接著上下打量我，手肘撐在桌面，拿起了手機：

「行啊，你過來親我，我錄個視頻。」

「遲彥，你……」我騰地站起來，「算了，我不要了。」

我隻是想拿回去，送給遲嶼當驚喜。

我走出咖啡廳時，遲彥追了出來，他攔在我面前：

「好了。我和你道歉，不行嗎？我追周安妍隻是和別人打賭，我根本不喜歡她。」

我愣了好一會兒。

我以為他喜歡周安妍，哪怕是比較膚淺的喜歡。

「早知道你生這麼大氣……」他要拉我的手腕，被我輕輕避開了。

我腦子裡浮現出那天周安妍奇怪的表現，瞬間就能解釋得通了。

「所以，賭注是她的初吻？」

遲彥笑得很無所謂：「是她主動親的我。如果不是我有底線……」

他這話沒能說完。

因為我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

大約到這時候，我才看清遲彥的真面目。

他長得好，成績好，人緣也好，但除開這些青春時代的濾鏡，他就是拎不清很愛玩的人。

遲彥震驚地看向我：「你打我？」

我注視著他，收回了手，往後退兩步：

「遲彥，你這樣太過分了。我以前隻覺得你有點渾，但還算個好人，但這件事比你所有的事都要過分。」

遲彥冷淡地看著我。

我很快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動手打人，轉身就慌張地跑了。

一口氣跑過了半條街。

我又回來了：

「那個，如果你有周安妍接吻的視頻，你最好刪了，這樣不好。」

遲彥臉都黑了。

我說完就後悔了。

一來遲彥他也不會聽我的，二來周安妍還和他玩，說明她也不太介意吧。

我趕緊跑了。

我確實玩不起。

最好以後都別和他來往了。

16

「哥哥，你說，他是不是變態？居然有讓別人親他，還錄視頻的愛好？」

遲嶼坐在飄窗上，敲打著筆記本電腦。

他並不住在家裡，他爸媽在他高中就買好了房。

「原來這個是變態。」他邊說話邊疑惑看我，「那你怎麼還錄過我？」

我強行挽尊：

「我……我那是喝多了，跟他能一樣嗎？他有威脅成分在的。」

遲嶼左手扶著電腦，右手雙指抵在額邊，笑著偏頭看我：

「你那晚也威脅我了。」

他怎麼每句話都不離我的惡行……

「你今天怎麼回事？我和你討伐別人，你總抓著我不放，我要走了！」

「行，我送你回去。」遲嶼折起電腦。

「你忙完了？」我脫口而出。

遲嶼這才抬眸看我，愣了一下，坐到我旁邊：

「你在等我啊？我以為你在玩手機。」

「手機有什麼好玩的？」我語氣幽怨。

手裡的手機被人抽走。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人一拉，他帶著我往後倒在床上。

遲嶼正被我按在身下。

他右手橫枕在我的頸後，左手捏著我的手機，低垂眼眸，專注地看著我：

「那來玩我？」

我還是第一次清醒地做壞事。

最後小情侶親熱過了頭。

遲嶼渾身都繃緊了，他堅決制止我的戲弄，起床去衝個涼水澡。

等他走了以後，我把自己卷進被子裡，興奮得滾來滾去。

感覺我以後會吃得很好。

我等了好久，遲嶼還沒有回來。

直到外面的門鈴聲響起，響了好久，沒人去開。

我決定去開門。

我開了個門縫，抬頭看向來人，笑容瞬間消失了：

「呃……你是遲彥？」

我看了看耳垂，幾乎確定了是他，但頭一回希望，自己能認錯了人。

我二話不說，就要關門。

遲彥突然冷笑了下，用手大力撐住，語氣照常很欠，話裡還帶著火氣：

「樓小小，你瞎了啊！在我哥這裡蹲我？」

他很快就擠進來了：

「我哥，他人呢？我找他有事，打電話也沒接。」

我站在門邊，一聲不吭。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他轉身看我，「為了那個筆記本？」

「反正跟你沒關系。」

我不想和他闲聊。

遲彥卻要和我當面對峙，表情極其不耐：

「跟我沒關系？你老玩欲擒故縱，又陰魂不散，有意思嗎？」

我沉默了一會：

「真和你沒關系。你哥在洗澡，不能催的那種。」

17

遲彥徹底僵在了原地：

「我哥在……我哥他……他有女朋友的。」

我點頭道：「弟弟，會叫嫂子嗎？」

他眼睛都瞪圓了。

遲嶼圍著浴巾從衛生間出來時，就撞見了我和遲彥保持著詭異的安靜。

他一看就明白了，回去撈起穿過的衣服，簡單套在了身上。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他聲音淡淡的。

遲彥渾身都是怒氣，馬上衝上去揮拳打他：

「我讓你把人送回家，你是怎麼當哥的，你他媽把人帶到了床上！」

遲嶼先讓他打了一拳，才反制住遲彥的雙手，把他狠狠按到了牆邊：

「你對她說話尊重點，我已經讓著你很久了。」

我還以為他倆會打起來，沒想到情緒穩定的哥哥，打架這麼幹淨利落。

「說吧，你到底來幹什麼的？」遲嶼放開了手。

遲彥垂頭，靠在牆邊，再抬頭時，氣場瞬間都弱了：

「我以前有個筆記本扔掉了。聽我媽說，好像你後來撿走了。」

遲彥在和他哥說話，目光卻頻頻看向我：

「哥，那筆記本我有用，你能還給我嗎？」

遲嶼看了一眼我，帶上詢問的口氣：「你是要那個準考證嗎？」

我立即點頭：「在你那裡？」

遲彥顯得有些疑惑。

遲嶼從書架上取出那張準考證：

「筆記本被雨打湿後，不能再用了，這個我拿出來了。」

遲彥伸手要拿：「我隻是不小心放在了窗臺。」

遲嶼把手拿遠了，冷冷斜睨他：「不小心了兩個月？」

我正要伸手去接，又收了回來：

「不用了，哥哥。我就是想送給你的。」

遲嶼聞言哂笑，雙指收回那張準考證：

「也行，你這張照片很好看。」

遲彥被晾在了一旁，臉色驟然更沉，聲音也帶著怨氣：

「樓小小！你送我的東西，又送給別人？」

我雙手挽住遲嶼的胳膊，和遲彥四目相對，語氣盡可能放得誠懇。

「是這樣的，弟弟。我當初認錯人了，我以為你是給我送準考證的男生，才會對你比較特殊。但我和你哥哥重逢以後，才發現那個我心動的人，來都是他。」說到這裡，我嘆了口氣，「難怪我和你總合不來。」

遲彥已經激動到不能自控了：

「樓小小，你說你認錯了人？我們都認識三年了，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

遲嶼將手搭在我的腰側，把我拉到他身後半步，輕輕吻過我的側臉：

「你嫂子臉盲，好好說話。」

遲彥氣得呼吸急促，連帶著胸膛也開始起伏。

「嫂子？哥，你挖我牆腳！」他激動到語無倫次，「我喜歡她，別人不知道我，你還看不出來嗎？」

遲嶼沉默片刻，被他推得身形一晃。

他回過神來，拎起遲彥的胳膊，就往門外拖過去：

「我管你喜不喜歡，別在這影響老子約會。」

哇哦！

原來他還有這一面。

18

遲嶼把門用力一關，遲彥在外瘋狂敲門。

好像是喊著要我出去。

我一想到遲彥堵在門口，眉頭都皺緊了：「我這還能出去嗎？」

「不能。」遲嶼從冰箱裡取出兩瓶酒，「喝酒嗎？」

我怔了怔：「哥哥，我的酒量……」

「我知道。」他打斷了我，盯著我看，「陪我喝，可以嗎？」

那個晚上，我們在客廳喝酒聊天，杯子反復碰撞。

遲嶼說了很多話。

關於我們的一見鍾情，是發生在同一天的。

隻是在他暗戀我時，我在默默暗戀遲彥。

他經常在家裡注意到遲彥隨手亂扔的東西，都是我送給遲彥的生日禮物。

「我也那天過生日。」

遲嶼低垂著頭，攥緊玻璃杯，聲音也啞了：

「我沒你想得那麼好，我撿了好多你送給他的東西，你會介意我是這樣的嗎？」

其實那本來就該是送給他的。

我小聲地問他：「你是哪樣的？」

「小氣，黏人，愛吃醋。」他邊說邊灌了兩三杯酒。

最後驀地放下空杯子, 大力攬過我的腰，把頭深深埋在我的頸窩裡。

「我還嫉妒我弟，不喜歡你提他。」他頓了頓，抬頭看我, 像是醉了，「你討厭他嗎？」

「當然，我也討厭。」我竭力忍住笑意。

遲嶼這才放下心來, 倚靠著我的肩膀, 慢慢就睡著了。

手機屏幕常亮著, 上面是遲彥的來電。

我打開短信界面，全是他的小作文。

我視而不見，給他回短信。

【別再打了, 哥哥睡著了，我怕吵到他。】

遲彥那邊收到短信，把門踹得更重了。

我這邊剛要拉黑對方, 遲嶼不經意地張開雙手，圈住了我的上半身。

手機好巧不巧被他拍落到了沙發裡側。

我就把遲嶼扶回房間休息了。

後來那晚遲彥因為深夜擾民，被人報警提溜走了，嚴肅教育到了大半夜。

他解釋說那是他哥的房子, 但遲嶼沒有接他的電話。

遲嶼很淡定：「天天犯渾, 遇到會報警的，就老實了。」

我算是知道遲彥怎麼會對他又敬又怕了。

明顯就是他報的警。

他還把我送給遲彥的禮物, 都搜刮回來了。

遲彥知道我和他哥真在一起後, 把自己關在家裡過了一個星期，又不甘心地守在了我家樓下。

我和遲嶼看完電影回來，他已經等了大半天了。

他坐在臺階上，抱著一束橘色玫瑰，身邊是白色的蛋糕：

「樓小小，我想告訴你，其實我……」

他還沒說喜歡兩個字，我就已經制止了他：

「遲彥，別表白啊。你哥很難哄的。」

我挽緊遲嶼的手臂，輕靠在他的胳膊上，側著抬頭朝他笑。

遲嶼本是冷淡的眉眼，瞬間切換成了溫柔。

遲彥沉默了好一會, 艱難地說出幾個字來：「你連聽都不想聽？」

我不是故意不聽, 隻是我不好奇。

穿了條在上學不允許穿的短裙，還借了我姐的高跟鞋。

「【我」因為喜歡，才會在意。

青春裡總有些男孩子。

他表達喜歡的方式, 就是否定、打壓和捉弄。

這恐怕是最爛的喜歡了。

遲彥臉色白了幾度, 最終說了句對不起，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青春裡的幼稚鬼，也要長大成人了。

我的暗戀結束了。

遲嶼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你的志願，想好了嗎？」

「兩所學校的老師都聯系我了。」

遲嶼站定了腳, 偏過頭來看我, 眼睫輕輕垂下：

「怎麼，他們開的條件，也送男朋友？」

路燈的光, 昏黃朦朧，映著他的眉眼，好看又吸引人。

「那我想好了。」

我的初戀開始了。

【完】